传播体操 ， 作者 郑卓然

镜头的普及并没有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真实，而是让我们的生活更加荒诞。

无论是“记录世界记录你”，还是“记录美好生活”，也许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。面对越来越多的镜头，我们得到的并非表达的机会，而是得到表演的机会。生活变成了一个大剧场，我们在其中扮演自己。

今年的短视频网红并不太多，相比于前两年“土味”风格大行其道，今年已经开始“艺术”化、猎奇化，这背后可能是大众情绪的折射。

屏幕只是一面镜子，每个人看见的都是自己。

一、枯燥生活

朱一旦算是今年为数不多破圈的网红，凭借一块劳力士和一张面瘫脸让团队在抖音、B站甚至脸书上走红。

朱一旦系列视频所表达的远远不只是简单的炫富，而是大众对当下社会的某种无力感，朱一旦那阴险狡诈的表情，是不是像极了现实生活中的某些领导老板？也正是因此，用户的情绪才如此强烈。

酒肉朋友、暴发户、劳力士、员工下跪等元素的反复出现，编织了一个“上层生活”的图景，但视频本身也在侧面告诉观众，朱一旦的角色依旧只是一个“高级暴发户”，暴发户朋友只是以前的自己，朱一旦与酒肉朋友在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与之对话。

就连朱一旦也依旧面临着无力感，他其实是社会上的闲杂人等，通过享受某种红利而成为土豪，除了员工与外甥，他并没有被社会所需要，因此才会频频提及劳力士以确定自身的社会地位，因此生活才会如此“枯燥”。

朱一旦可供解读的地方很多，与抖音其他作品不同的是，朱一旦的视频结局并没有给观众们一个鸡汤式的美好幻想，并没有教育观众要努力工作就能够逆袭成功，而是通过相对简单粗暴的方式卖“丧”，上演一场黑色幽默。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生活，而是直接地表达了真实生活与屏幕滤镜之间的巨大落差。

同样以霸道总裁形象在社交网络中走红的，还有黄晓明的“明学”语录，“不要你觉得，我要我觉得”、“都听我的”、“我不管几个，我要全部搞定”……黄晓明成为某类“土豪傻老板”的投影，他从另一个侧面扮演朱一旦，反应的依旧是大众对阶级落差及“霸道总裁”的无奈。

二、艺术人生

药水哥凭借一则“黄头发的妹妹”视频在抖音走红，不少人因此发现了这位互联网行为艺术家。药水哥在直播过程中常常做出让人匪夷所思肢体语言，因此被网友们称之为“直播艺术家”，而种种网友看不懂的“艺术行为”却呈现出现实的荒诞感。

药水哥的初次走红是在2017年，他在直播中与网友对喷“你配吗”长达7个小时，这场诡异的对话甚至被浙江省团委转发，成为以后“表演艺术”的基调，此后药水哥做出了众多诡异的艺术行为。

网友评论药水哥“观众把他当傻子，他把观众当傻子，直播理念超越当下一百年”，甚至把药水哥的表演称之为“文艺复兴”，还有人感叹道“世上本无刘波，又或者人人都是刘波”，而刘波其实也只是药水哥的一个假名而已。

药水哥的走红其实根源于某种扭曲环境下的产物，从相关纪录片来看，药水哥的家庭童年并不快乐，游戏直播也只是迫不得已，“艺术人生”更是博上位的手段，他自己也坦白，直播过程中的表演艺术，也只是真真假假，“假的就是真的，真的就是假的”。

药酱走红的背后依旧是某种无力感的集体发泄，如果正途顺畅，谁会选择装疯卖傻？药水哥影响力越是扩大，越是强化了大众对当下的批判性。观众明知道药水哥是某种拙劣表演，药水哥也明知道自己需要表演得足够拙劣，双方取得了精神层面的统一，一起构建了一场网络行为艺术。

在药水哥的表演中有过不少“正能量语录”：

“今日，我虽死，但还是吸鼠霸王”

 “一个十块钱的垫纸手表，跟一个一百万的劳力士，时间都是一样转”

“不要怕被人家瞧不起，那只是你心中的魔鬼而已，我们一定要相信自己”

“如果宁搞歪门邪道，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把你绳之以法”

“多行不义，治必治”

“正能酿，正能酿”

“你可以对我指点，但不要对我指指点点”

“小弟弟，你可别被我逮到了，被我逮到了，没有你好果汁吃”

但这些所谓的正能量语录，被药水哥以一种怪异夸张的方式演绎出来，实质上可以被解读为一种反鸡汤、反现实的精神表达，通过难以被审核过滤的方式，反向传递大众对当下的厌倦感。

同样事情也发生在乔碧萝殿下以及各类大胃王吃播博主身上，他们的走红其实都是对传统鸡汤文化所倡导的上升路径的反叛，这也是如今“猎奇化”文化的根源所在。

三、学霸之重

今年1月，北大毕业的李雪琴因为一则“喊话吴亦凡”的视频火了，在被吴亦凡回应之后，李雪琴成为了今年的现象级网红。

李雪琴的走红可以说是一场意外，这位一路延续着精英主义道路的毕业生，就读辽宁最好的省重点、本科毕业于北大、去纽约大学读研后休学，而李雪琴自己却表示只想当一个“快乐的傻逼”。不同于以往网红，李雪琴正是因为“不想努力”、“没有目标”而被推向大众眼前。

李雪琴所发布内容看上去非常“随意”，相对生活化。早期视频中一会说要成为美妆博主，一会又说难度太大做不了，一会发布吐槽类视频，一会又在记录日常，就算到现在，李雪琴发布的内容看上去依旧是个迷。

相比于李雪琴的视频内容，其背后所折射的社会情绪更具意义。根据《GQ》的报道可以发现，李雪琴本人的“痛苦”来源于对当下社会目标感的缺失，反对所有关于梦想、奋斗的鸡汤文化，对所有事情保持着讽刺及嘲讽态度。

从北大精英到土味网红，李雪琴实际上是“丧文化”的又一代表。而“丧文化”的缘由其实依旧是人们对当下社会的无力感，以及物质丰富时代中集体目标的缺失。正如那个段子所说“感谢那些把我击倒的人，躺着真舒服”。

结语

在我看来，朱一旦、药水哥和李雪琴等网红走红的另一面，都是人们对当下社会的无力感，以及日益渐浓的反宏大叙事、反鸡汤情绪。

去年的土味网红Giao哥，今年虽说热度不再，但他的一则“我太难了，老天，最近我压力很大”却红遍社交网络，说出了大众的心声。我们都太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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